[交通日记]路桥费背后的利益博弈

二十年前的重庆，无论买奥迪还是奥拓，私家车都可归入奢侈品之列。在连接渝中半岛和江北的两座大桥的桥头，车流拥堵的情形丝毫不亚于现在，因为每辆车在过桥时都必须在桥头停下来交费。在江北的机动车如果每个工作日都要出门跨区办事，车主一年光过路费可能就要大几千。后来重庆改变了征收路桥费的方式，把每次通过大桥或内环收费口缴费改为每年每车一次性征收路桥费，路桥年费的标准是2300元，这就是许多重庆人用“锤子”（仇恨蔑视的脏话）来形容的路桥费。为了让路桥年费具有合法性，2005年市政府颁布了《重庆市路桥通行费征收管理办法》，该办法分别于2008年和2012年两次进行了修订。

最近，中央电视台以批评的口吻报道了广东东莞将路桥通行年费与机动车年检挂钩的事情。中央电视台的举动令人诧异，重庆和其他一些城市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为何央视从来没有报道过呢？对一个沦落到需要依靠广电部文件来维护节目收视率的垄断性媒体，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这里要说的有两个问题：一是统一平均地收取通行年费是否合理、合法；二是把缴纳年费和机动车年检挂钩是否合理、合法。

重庆市用地方规章进一步明确了收费规则，可见收取机动车城市路桥通行费是合法的。城市的道路有用财政收入修筑的免费公路（桥梁），也有用贷款修的收费公路（桥梁）。如果一律免费的话，那后一种公路（桥梁）肯定比现在还少。在中国的环境下，征收通行费的合理性没必要讨论，可能也讨论不清楚。请别拿美国的情况来说事儿，美国有裸官吗？

如果仔细读了第一段文字，或许你已经猜出统一收取路桥通行年费的做法，其实是利益最大化和交易成本原理共同作用的结果。对征收者而言，这种办法最有效率，最有保障、成本最低。只要掌握全城应当缴费的机动车数量，就能掌握收费总额。即便每辆车都不过桥，不上收费公路，通行费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而且一次性征收也省掉了修建许多收费站和招聘许多收费员。

高效率的收费损害的当然是公平。即使机动车一年内 没过一次桥，没上一次收费公路，也必须一文不少地缴费，对车主的不公显而易见。我的一个朋友买了私家车，一年才开5000多公里。他住在沙坪坝，上班也在沙坪坝，来回才10公里左右，不用过桥，平时很少上内环。因此，他每年交2300的时候，心里都不平衡。另一个朋友住在江北，出门办事儿几乎都要过桥或者上内环、机场高速。住在江北的这位朋友虽然看似年费的既得利益者，但他还是期望取消2300，丝毫没有获利者的意识。

收取路桥费和机动车年检挂钩同样有法律依据。前述重庆地方规章中规定：只有缴纳了路桥通行年费的机动车，公安交通管理部门才为其办理机动车审验、注册登记、注销登记、转移登记等手续。 谁还能想出更好的保障收费到位的办法吗？至少我想不出更简单、更直接、更有效的收费方式了。

从机动车车主的角度，机动车年检不应该掺杂收费等其他目的；而从政府的角度，挂钩是既合法又合理。在这里，政府更注重收费的效率，典型的问题是收费的保障；而车主更注重收费的公平，典型的问题是该不该收费。

随着技术的进步，效率和公平的矛盾也有了新的协调途径。利用现在的ETC电子不停车收费技术，完全可以解决二十年前的困难，即在不增加拥堵的情况下，按通过次数来收取通行费。按照这种方案，江北的一些单位和个人会觉得所谓公平其实是坑爹。另一种解决方案是像海南一样，用燃油税代替路桥通行费。这种方案的隐含前提是：消耗汽油多的，使用路桥肯定也多。不过，这种方式对大排量汽车、上路多却很少通过收费桥梁和公路的人而言，还是有些不公平。

路桥通行年费是典型的社会利益博弈，利益博弈的结果反映了权力与权利、不同权利之间的力量对比。力量对比没打破，现行的收费模式还会继续维持下去，除非有更大的权力干预，譬如国务院修改上位法规则。收费还是不收费、以什么样的方式收费，没有一个让利益冲突各方都能满意的答案。即便某种收费方式效率最高或者公平性最大，仍然会有人不满意。在这种利益冲突的公共领域，没有完美的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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